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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七次振翅(1 / 2)





  过了马路, 岑矜与teddy拥抱一下,互道一声“新年快乐”,便分道而行。

  拐过街角后,她走进了一间精致的面包店, 停在柜台前询问自己预订的四寸蛋糕是否已准备妥当。

  面包师说在裱花, 还有一会,等弄好了叫她。

  身畔都是顾客, 摩肩接踵到几乎透不上气的程度, 岑矜只好走出去等。

  她仰头看天,扑面而来的全是雪花, 似将白云揉碎了, 纷洒到凡间来。

  岑矜不由腾出了一只手,悬置在半空中,任雪片融化在手心里。她双眼亮晶晶的, 看起来多了几分少女的纯憨,但很快, 她又将手收回衣袋,恢复了原先那股子疏懒散漫。

  干巴巴站了会,岑矜取出手机。

  微信聊天框里空空荡荡,按理来说, 李雾他们校区应该也在下雪, 怎么还没见这小子过来分享。

  而且, 他这个新年不回家么?

  岑矜起疑,拨了个电话过去。

  对面接得不快不慢, 背景音略微嘈杂, 却没有如往常那般第一时间说话。

  岑矜笑着“喂”了声, 问:“在哪呢。”

  那边沉默了几秒, 回道:“还在学校”

  “嗯?”岑矜微微皱起了眉头:“今天有活动么?看你那边还挺吵的,在大活?”

  少年淡淡“嗯”了声。

  岑矜瞥向一旁路灯:“那今天回不来了是吗?”

  李雾还是“嗯”,停顿一下,他又说:“这个假期都回不去了。”

  岑矜诧异:“生日也不回来过吗?”

  “元旦还有事,没时间。”

  岑矜有些失落:“好吧。”

  听筒里一时无声,几秒后,李雾问:“姐姐,你还在等我吗?”

  岑矜哂笑一下:“你都不回来我干嘛要等你啊。”

  这时店内有人高唤“岑小姐——”,女人忙回头招了下手而后快速对那头说:“那我先挂了。”

  岑矜将那份本该属于李雾的蛋糕拎回了家,放进冰箱里,转而取出一瓶葡萄酒,坐在客厅里自斟自酌起来。

  这个跨年对她而言落差偏大,可能因为前两年都是跟李雾一起过的,中间还夹杂着少年的生日,有明确无误的安排。今年突地出了岔子,她反倒有些不适应了,不知该把自己安置到哪里。

  她给春畅发了条消息,问她在哪。

  春畅说上午就跟父母出发去星城了,随后还传来一张手抓叠满厚厚奶油的奶茶图。

  岑矜白一眼,回了句“没品”,关掉微信,开电视看起了晚会。

  哪怕这个新年与李雾分隔两地,零点前,岑矜还是给他发了条祝福短信。

  少年也回了句:姐姐,新年快乐。

  岑矜莞尔一下,告诉他:我给你买了台笔记本电脑,本来准备当面给你的,不过你回不来就算了,明天快递给你吧。

  李雾回:不用了,拿了奖学金我自己买吧。

  岑矜失笑:你大一还没读完呢,就这么确定自己能拿奖学金了啊?再说买都买了,你让我再退掉吗?

  那边不再回话,半晌才道:嗯。

  他突然有些生疏,令岑矜稍感不适,拧了下眉问:怎么了,我怎么觉得你不怎么开心呢。

  李雾说:没有,就是在忙。

  岑矜心奇:忙什么,都十二点了。

  李雾说:在外面放焰花。

  李雾的确跟室友在操场上放焰火,但不是规格大的,能耀亮天际的那种,只是小而细的袖珍烟火棒。

  他三位室友都是外地人,假期短小,所以都没回去。

  见男生面色阴灰,披着满头满肩的雪回来,大家颇感意外。

  李雾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,室友也未起疑,还热忱地邀他一同出去夜游。

  聚来南操跨年的学生极多,人头攒动。小姐妹互挽着手,三俩成群,情侣们则牵手相拥。

  雪厚如白毯,在夜间莹莹发亮。

  有人兴高采烈地踩得咯吱响,有人攥出雪球互砸、追跑;整个校园溢满了青春自由的欢闹。

  李雾寝室的四位理科单身汉,纯属过来凑热闹。

  徐烁是江南人,一脸新鲜,猫儿一般打滚,恨不得把自己活埋进雪地;钟文轩司空见惯,还大喝着想踹上一脚:“这算啥啊,至于吗——”

  李雾望向几盏上浮的孔明灯,在暮色里渐隐成微末的星,而后消逝不见。

  他好像它们啊,满载福愿,被人为放远,可从此也留不下任何痕迹。

  少年难过地垂了下眼。

  夜色黑沉,无人留心。温晖递来几支焰火棒,笑着分发给室友们:“旁边一个女生给的。”

  钟文轩一双眼滴溜溜找:“谁啊?”

  温晖指了下后面:“这位美女。”

  马尾辫女生探出身,歪了下头,笑容灿烂地扬手:“不用客气哦。”

  她一口贝齿,笑得感染力极强,钟文轩也不自知地跟着傻乐:“还真是美女啊。”

  徐烁一听,忙起身拍拍屁股,拘谨道谢。

  李雾在回岑矜短信,是最后一个接过焰火棒的人。女生见状,才指着李雾问:“这些焰火棒能换他微信吗?”

  哇哦,徐烁耸肩,看热闹脸。

  女生转脸看李雾,目光热情且直接:“我叫万椿,新传的大一生,可以认识你吗?”

  “快给啊李雾。”钟文轩拱他胳膊,撺掇。

  李雾望向万椿,女生穿着粉色的羽绒服,脸蛋白亮,好像雪地上一瓣轻盈的嫩樱。

  室友的怂恿声不绝于耳。

  一刹那,李雾想起了人行道对面的岑矜,还有她身畔那个男人,以及他们最后的拥抱。

  他们看起来真心而投契,至少比回复给他的那些消息富有情意得多。

  她是那样的有恃无恐,那样的理所当然,而他因为年纪小,因为不在她身边,只会是她放在末位随手应付的那一位。她的打发一点不假。

  几分歹念在滋生,企图破土,李雾不由捏紧了拳。可下一秒,报复的焰火还没炸裂,就提前湮灭了。

  男生意兴阑珊到极点,只字未言,急急将烟火棒尽数塞回室友手里,转身离去。

  徐烁在后面唤了两声,男生也充耳不闻,大步朝宿舍楼方向走。

  操场传来倒数的齐喊,学生蜂拥而至,朝着新年奔赴,只有李雾在逆行,带着一种似被劈开心脏一般的痛楚。

  —

  岑矜察觉到了一些异样。

  那就是李雾话渐渐变少了,不再热衷于跟她分享每日那些缤纷的动态与见闻,变得寥寥数语,寡淡褪色。

  寒假在父母那过年时,她就感觉出不对劲了。他俩虽照常讲话,但少年始终像站在纱窗后面,面目不清,不再如以往那般一眼识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