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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1章(2 / 2)


  顾怀袖想着江南的这些人和事,忽然道:“给廖掌柜的礼,你可备好了?”

  廖掌柜的老来得子,这一回可要好好庆贺一番。

  这一回张廷玉这么早去江宁,一半是为了赶考,一半是为了参加廖掌柜的麟儿的百日。

  今日方才七月初八,已经在江上行船有三日,顺流而下,不日便到江宁。

  廖逢源是广发请帖,百日是在七月二十,他们到了之后还有时间好好收拾一下宅院。

  三年不到江宁,这里还是老样子。

  他们的船,进码头靠了岸,这里曾经泊过沈恙那条死了很多人的船,顾怀袖也在这里遇到过抢了她玉佩一直没有归还的李卫。

  如今李卫跟在她身边,还是大字不识一个,整日里喊着阿德“阿德叔”,或者跟在小石方后面讨好地喊“石方哥”,小石方是懒得搭理他的,还跟往日一样。

  这一回李卫也跟着来江宁了,他想看看自己的娘。

  一到了这里,李卫就想起自己这几年衣食无忧的日子。

  二少奶奶逢年过节也会给红包,他还小攒了一笔钱。

  “二爷,二少奶奶,上岸了,你们看,江宁城到了!”

  刚刚到了地方,李卫就像是寻回了记忆,活蹦乱跳跟条乡间小泥鳅一样。

  再过一个月,这里又是乡试的地方了。

  上一回,顾怀袖不在,这一回她陪着张廷玉。

  不管是成是败,至少共同进退。

  马车在李卫一路的叫声之中抵达了江宁别院,刚刚到了没一个下午,廖逢源那边就来了帖子,说给他们夫妻二人接风洗尘,请他们在葵夏园见。

  友人之间的宴请,张廷玉答应得也很干脆。

  顾怀袖带了青黛跟多福,张廷玉则带了李卫跟阿德。

  半路上李卫就看个不停,路上来来往往有不少的文人儒生。

  李卫忽然道:“二爷,二少奶奶,小的常常听他们说‘时文’,时文是什么东西?”

  张廷玉闲闲倚在马车里,笑了一声:“时文便是八股文。”

  “……八股文又是什么东西?”李卫又问。

  这又要怎么解释?

  张廷玉与顾怀袖都无言了。

  马车的行进速度很慢,也不知道是谁在大街上接了一句:“八股文便是没用东西?”

  张廷玉一听,笑着摇摇头,掀了帘子去看,竟然是一个沿街卖字的书生。

  阿德在前头赶马呢,闻说这话可觉得不合适了:“八股取士,没有八股,阁下又以何科考?”

  那人轻蔑一笑:“无知鼠辈!”

  眼见着葵夏园就在前面,半路上竟然遇见这样一个人,张廷玉忽然道:“一会儿去打听打听这一位的身份。”

  “莫非二爷觉得此人有才?”顾怀袖皱了眉。

  张廷玉却出乎其意料地摇了摇头:“大错特错。”

  时文名之为“八股”,乃是从“四书五经”之中挑一句话为题,使应考诸人以此来做文章,有一定之格律,其形式古板教条又腐朽。

  他道:“我本人是极为不喜,可除此之外,别无他法。试想,若没了八股,大清当如何取士选才?本朝初年也曾取消过八股,改试策论,一败涂地,不能再糟。不以八股为题,不以馆阁为题,答卷千奇百怪……自古文无第一,武无第二,如何能断?”

  这一番论调,立足点却与旁人不同。

  张廷玉已然站在朝廷选人的角度来看,自然与旁人不一样。

  举子们恨透了八股,可此番会试的确给予了所有人机会,若不查名姓,几乎不存在作弊之可能。

  “我曾听十二年的状元韩菼有言,除浸淫四书五经之外,历朝历代之史闻学问,亦多涉猎……因而,但凡能从科举一途脱颖而出者,皆高学之辈。”

  更何况,十年寒窗,隐忍数载,有此等惊人毅力之人,岂是池中之物?

  顾怀袖只觉得张廷玉兴许是想到别的地方去了,所以她没接话了。

  过了一会儿,张廷玉才回头:“怎么?”

  摇摇头,顾怀袖道:“若是原来你说,我定然不信,而今却知八股之为文亦是不易。”

  她曾见过张廷玉作的八股,虽与旁人一样格律,甚至在固定的地方用上乡试时候规定的虚词,可区区六七百字的文章之中,却要引经据典,尽展自己生平所学。前后逻辑严丝合缝,稍有不慎便是全篇尽毁。考官阅卷之时,但凡答卷上有超过三处涂改,若遇见脾气不好的,甚至能直接将答卷扯了扔掉,再无高中的机会……

  凡此种种,如何能一言道尽?

  顾怀袖是知道后世评价八股如何如何的,虽其有万般不好,可如今找不出更好的方法来代替,更何况也并非一无是处。

  不亲眼见识过,又如何知道?

  她握着张廷玉的手,看着他右手手指上厚厚的茧皮,忽地轻笑:“若论今科江宁乡试,何人脸皮最厚,当属张二爷莫属;再问何人指上笔茧最厚,众人皆曰:固张二公子也。”

  张廷玉失笑,戳她一指头,“就会耍贫嘴。”

  “二爷,二少奶奶,到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