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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54 震慑(1 / 2)

454 震慑

天色渐晚,云霞漫天,浩浩荡荡的春猎队伍一入城,便发现了城中气氛的不对。

走时的满街热闹不见了,取而代之的是与此刻车队一般无二的死寂与萧条。

商铺都关上了不说,道上连赶路的百姓都没几个……

车队中的达官显贵皆非庸人,在京中自然也是有不少眼线的。事实上,他们在还没进城时就已经得到了消息。

昨夜被清理的可不止是云山上的叛党,还有那些叛党留在京中的根基。

一夜之间,一座座府邸被连根拔起,该杀的杀,该关的关,该放的放,雷厉风行不给丝毫回旋的余地。

而且皇上留在京中的亲信极其得力,在诛杀那些人的同时就已经放出了剿灭乱党以正社稷的消息。

不仅如此,对方还极精准的寻到了一众目标,并没有牵连任何不该牵连的人。甚至连一些的确有连带之罪,完全可以借着这个由头处置的其他党羽也未曾伤及。

顺理成章,师出有名,而且办得干净漂亮公正严明,即便是一众御史言官也无从指摘……

可那又怎么样呢?

眼下车队里没一个贵族或官员是高兴的,别说苏梓凌等人了,即便是一些清官忠臣也不由得背脊发凉。

云山与京中同时动手,而且同样处理的干净漂亮丝毫不乱……

这说明什么?

说明在他们眼中碌碌无为的庸才小皇帝根本不是临时起意,而是真真正正的筹谋已久,甚至可以说是算无遗策。

他的人昨晚就敢在京中清君侧,直接以叛党之名收拾掉苏信等人的党羽,这说明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输。

苏信就是叛党,在他们还没上山前一切就安排妥当了。

别看京城眼下人心惶惶,贵族官员们一个个畏首畏尾,一旦小皇帝把事情理清楚,这安抚的诏令一定会一道一道的往外发。

他是天命所归,是皇族正统,是朝中确确实实认了快两年的皇帝。

很快的……

不,这东陵如今已是他的囊中之物了……

而他们这些人呢?

甭管是清是浊是慧是愚,都傻,都特么是一群上不得台面的蠢货。

没错,他们的皇上身体力行的给了他们所有人一个大嘴巴子,并为他们盖上了一个这辈子都洗不掉的蠢货的戳儿……

是他们有眼无珠,是他们识不得金镶玉天子命,竟错把一些庸才当成了宝……

而苏梓凌、苏成、苏慕,包括此刻正听着纤纤禀报一切的苏祈,他们就是曾被错当成宝的庸才。

得到这个评价的时候,他们几个说不想吐血那是绝对不可能的。

可他们没办法。

别说苏梓凌了,就是苏祈眼下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,他只能冷着脸坐在马车上,一副被姜茶骗惨了的模样。

此时此刻,苏祈终于知道姜茶曾经的从容来自何处了,也终于明白那日姜茶身后跟着的人究竟是谁的了。

是他误会了,又或者说姜茶根本就是故意让他想歪或是误会的。

苏肆当初需要他帮忙解围么?

完全不需要好吗?

夜半时分,行宫清池波光粼粼。灯火下,红白锦鲤于池水中翻腾,正争抢着那一粒粒落入池中的鱼食。

池是囚笼,食是诱饵,而那投食之人则是决定生杀予夺鱼生鱼死的天神。

“主子,恭亲王与安亲王皆已伏法,苏信在京城内的残余势力也被悉数剿灭。按照您的嘱咐,内阁此刻正在连夜拟定新的官员任职名单。我看新首辅的意思,想必明日便能递到您的手上。”

池边,洗尽血污的万顺躬身垂首,嘴角噙着一抹淡笑。

而这淡笑的背后,是隐隐的激动与疯狂。

两年了,自打跟随主子回京他一直在努力的压抑自己。

忍。

怒要忍,笑要忍,即便被骂被辱被打也必须陪笑献媚,装作胆小懦弱无知无觉。

可他们是恶鬼啊。

杀啊!

他无数次想把那些高高在上的“贵人”们千刀万剐,让他们明白什么是世间险恶,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。

直到他们踏上了这云山之巅。

从今日起,他们再也不用看那些“贵人”们脸色,听他们口中所谓的礼义廉耻仁义道德了。

抬眸,万顺用虔诚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苏肆,注视着他们的新皇。

他看着对方将手中鱼饵悉数丢入池中,而后一点一点擦拭着自己白皙修长的十指。月光皎洁中,少年白得像玉一样,甚至比玉还要苍白一分。

在万顺的记忆中,自家主子的容貌一直是胜过大多数女人的。

很美,美得凄厉,甚至是危险。

“很好。”苏肆点了点头,竟似闲聊般问道:“万顺,你觉得今日之后那些人会服朕么?”

“主子,您今夜救了他们的命,他们感激您还来不及呢。再说了,您本就是他们亲手推举的皇帝,是东陵的血脉正统,是……”

“血脉正统?什么是正统?”

起身,苏肆那双凤眸微挑,眼底晕开一抹氤氲的笑。

“朕从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正统,更不在乎自己姓不姓苏。是人都有欲念,而朕的欲念便是将想要之物想要之人牢牢攥在手中。权之一字在手,方有随心所欲之能。朕所愿,仅此而已。”

万顺瞳孔微缩,几乎是瞬间跪在了地上。

主子在敲打他。

他们在一夜之间斩杀乱党,逼得朝中大臣纷纷臣服。所以在以他万顺为首的暗卫们看来,他们赢了,他们熬出头了,他们的主子也将是真正的九五之尊东陵之主了。

所以他们飘了,他们觉得主子应该也很开心吧。

但事实并非如此。

因为此刻的万顺竟从自家主子身上寻不到一丝一毫的喜色。

这说出去恐怕都没人信吧……

然而这就是他眼前的事实。

回眸看向池中抢食的游鱼,苏肆的笑中也多了几分自嘲,甚至是讽刺。

曾几何时,他带着对东陵对父皇对朝臣对所有人的怨恨离开京城,他满心阴暗,睚眦必报,誓要站在东陵之巅杀掉所有轻他害他贱他之人。

他对皇位是有过期许的,甚至是近乎疯狂的执念。

他以为他想当皇帝,想报仇,想杀人,想站在众生之巅。

直到他遇到了一个叫姜茶的疯子。

他被带偏了。

他恨啊,恨不得掐死她,将她化为蝼蚁无情的碾碎,然后挫骨扬灰。

可人都是趋光的,他也一样。

所以他失败了。

他开始明白他想要的不是皇位,而是掌控人生、保护自己,不再于黑暗中哭喊嘶吼无助的自由。

生杀予夺,随心所欲,是不是登上皇位站在巅峰便好了?

如果是以前,他没得选,他只能认。

因为他很笨,他只知道这一条路。

可现在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