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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4节(2 / 2)


  苍耳去打猎,拿着一包小鱼干。

  最后留给格桑花的。

  只有那一包举过头顶的狼牙,“格桑花,我们草原的汉子,我阿爸是最英勇的巴鲁图,我也是,我十二岁的时候打下来的狼牙,这是我的勋章。”

  他总是咧着一口的白牙,笑的跟高原上的格桑花一样灿烂,带着草原七月的葳蕤气息,还有沙漠八月的灼热,现如今全部被封冻起来了。

  “你们先回去,我刚看到那边有一头大肥羊。”他在漠漠深处,不经意看见一头肥羊,冬日里很少见的肥羊,鲜美的很。

  笑着打马转身,去了深处。

  然后最后,哒哒的马蹄踩到了沼泽地,苍耳紧紧的勒住了缰绳,跳下来的时候,脚勾到马镫里面去了,瞬间马就掉进去了,他也在那一片沼泽里面。

  身边没有人,后面的人还没有跟上来。

  他自己在那里,然后看着夜色漆黑,感觉马儿使劲的拽着他往下走,他摸了摸胸口的小鱼干,沾满泥土的手,缓缓的掏出来,一点一点的滑过泥浆,滑过胸口的那里,鼓鼓的一点,笑了笑。

  他从来没有想过,此处是安身处。

  他把狼牙一把拽下来,用尽了全身力气,扔在了岸边。

  整个人便加速陷落了,他想,带着一包小鱼干,青海湖的小鱼干,格桑花带给他的小鱼干。

  直到最后,什么都没有留下来。

  只会在这沙漠深处的某一个地点,有人路过的时候,恍然间会发现有一座丰碑,然后有人也许路过,讲一句,烈士啊,然后青笔勾勒出两个字,苍耳。

  大概风记得他。

  归队的人没有等到他,最后清点的人少了一个苍耳,战马满载而归,又急匆匆仓促的出走,漫山遍野找一晚上,最后在黎明的晨曦里面,看到了路边那一颗雪白发亮的狼牙。

  然后就是眼前一片沼泽地。

  那一头黄羊,竟然是带着邪气的。

  有小战士哭,“好好儿的,就突然看到了一头黄羊,肥的很,我们说不听,要归队了他一定追——”

  “他——”

  他只是,只是想要大家多一点储备,冬天难熬,这些大城市来的孩子受不了的,能多一点黄羊肉吃,就多一点体力t,多一点生存下去的机会。

  这个时候的黄羊,不好打,也少见那么肥美的。

  沙漠的老牧民传说,黄羊有神,带走苍耳的那一只,是来寻仇的,是来警告的。

  因为物资紧缺,所以猎枪一杆一杆的对准了这唯一的黄羊。

  那一只,是黄羊的王。

  格桑花摩挲着那一颗狼牙,很久很久。

  久到她以为是下辈子。

  她第一次见识到草原的汉子,保卫队长带着人,低着头站在她的面前。

  格桑花最后缓缓的说,“我很好。”

  我很好,她这样对自己说

  关上门,打开柜子,里面一件华贵的皮草,通体的雪白,根根毛发在上面,尖端都带着光,根根分明,蓬松柔软又柔和。

  苍耳说的,做到了,一身最好的皮子,然后在冬天结婚。

  这是她的新娘礼服。

  最美的礼服。

  她捧在手上,头轻轻的靠着,“你说,你是最勇猛的巴鲁图。”

  “你说的。”

  你说的,你怎么就不算数了呢。

  你说你草原上无人能敌,你说你驯马一流,你说你一个人十二三就能打倒一批狼,你说你会成婚。

  你说的很多,可是不在了。

  再也没有回来过。

  朔北的风,呜呜咽咽。

  从来不曾温柔过。

  哪曾是江南映红柳绿。

  所以那天晚上,她没有出现在孩子们面前,没有去看西爱。

  院子里篝火通明,孩子们围着篝火转圈,期盼着新鲜的羊汤。

  火光打在一个个小脸蛋上,不曾看懂大人的悲伤。

  没有人告诉他们,这些羊肉是怎么来的。

  也不会去说,再也没有一个叫苍耳的叔叔了。

  格桑花跟苍耳的婚礼,再也不用期盼着等糖吃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