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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节(2 / 2)


  耳边传来周谧略重的鼻息,女孩无助的声音像被揉碎了的白纸花,颓靡飘忽:“我被我妈发现了,她这会要来医院了。”

  早一天晚一天终归会有这一天,张敛大概预感到了,不由轻呵口气,俯瞰着底楼那些在暮色中逐渐深浓的树冠:“怎么回事?”

  “她每个月会往家里买卫生巾,我忘了,”她在不间断的抽噎中费劲地组织句子:“我真的完全没注意到这个……这个月没来月经,我就没用,然后,嗝,她偷偷去我寝室问阿姨,发现我根本没回学校……”

  “我要挨打了——”她声线逐渐扭曲,走向一种湿漉漉的失控。

  张敛无从评议,遂不作声。

  她狠抽一下鼻腔,恳求:“你能配合我一下吗?”

  “你说。”

  “我不敢跟我妈说我们是那种关系,不然就不只是被打,是会死人的,”她换气,似在重新振作自己:“我跟她说你是我男朋友。”

  张敛溢出一声低哂。

  “你待会过来吗?”不知是装没听见还是真没听见,她继续无心理负担地问。

  他想起刚刚那封还没来得及回复,且看起来毫不真诚甚至有几分嚣张的「感谢信」:“我以为我今晚不用过去了。”

  电话另一端顿时死寂。

  “你最好还是来一趟吧,”几秒后,周谧鼻音嗡嗡,还尽力吐字清晰地告诫:“我怕她知道你身份后会杀到公司去。”

  张敛不再跟她对着干:“好。”

  “你做好心理准备,我妈很恐怖的,核弹一样。”留下这句预警,周谧心若死灰地挂断电话。

  —

  放下手机,周谧长吁一口气,赶紧穿上外套,系牢每颗纽扣,而后去卫生间洗了把脸,强自冷静。

  又急匆匆翻找出包里的唇膏,匀至指腹,飞速往自己双颊拍抹出一些虚假的“腮红”。

  确认镜子里的女生看起来气色极佳,焕然新生,周谧才忐忑不安地窝回床上。

  她一动不动挺尸般躺在那里。午时将至,空中那柄悬吊已久的无形铡刀就快落地。

  妈妈的电话如期而至,说她人已到成和医疗,问她在不在病房。

  周谧心脏拎高,几不可闻地回了个“在”字。

  妈妈当即挂掉电话。

  周谧坐正身体,以最后的体面迎接屠戮。

  几分钟后,病房门直接被人从外拍开,身穿藏青风衣的中年女人气势汹汹闯入,横冲直撞。

  母女俩一碰上目光,周谧就飞速偏开脸,难敌老妈利器般的打量。

  她怒意滔天的眼神像是源自精神也施于精神的远程笞打,劲道大到能隔空把她扇至一旁,面皮也开始火辣辣发烫。

  周谧下意识曲腿,包藏起自己。

  “这么大事你也不跟我说?”汤培丽大步扎来床边,劈头盖脸一顿骂,机关枪试输出:“你偷偷怀孕就算了,还偷偷来打小孩?你翅膀真是硬了,现在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了啊!”

  她嗓门粗大,硝烟能弥漫整个走廊。

  周谧脸皮泛红,完全不敢正视她:“你声音小点行不行啊。”

  “你还知道丢人啊!”她激增二十分贝。

  “有什么办法?”周谧下巴紧抵着膝盖,像是无处摆放自己:“就是意外怀孕啊,跟你和我爸一样啊。”

  “你说什么呢!”女儿的反应让汤培丽哽了一秒,随即怒火攻心:“我和你爸起码告诉双方父母了,还生下你了,养到这么大,要像你这样不负责任,你这会人在哪,哪还会有个你在这说混账话气我?”

  周谧拧了拧眉:“我怎么不负责了。”

  汤培丽蔑哼:“草率怀,草率打,这不是不负责是什么?”

  周谧眼圈湿红地瞪回去,倔强无比:“这难道不是对自己负责?”

  “你真对自己负责还会意外怀孕?”汤培丽发现跟这个气死人的犟女儿无法沟通,开始在病房里逡巡打转,寻找其他活靶:“你对象人呢。”

  周谧咽了咽发涩的喉咙:“人家不要上班吗?”

  “你还谈了个上社会的啊,难怪呢,”汤培丽回过身,难以置信地环顾四周:“我就说怎么住这么好的病房。”

  “你眼光是越来越了不得了,”汤培丽无法克制地夹枪带棒:“以前谈个外地的小路,我一开始就不看好,你非要谈,最后什么结局大家有目共睹。我以为你会长点心吧,结果呢,现在还谈了个让你打胎的!”

  汤培丽一鼓作气骂完,走回来一屁股坐她床边:“你实话跟妈妈讲,是不是他让你打的?”

  周谧胸口起伏,愤懑酸楚到极点:“是我自己想打的。”

  “他还就同意了?”汤培丽总能神速抓住新重点。

  “不然呢,生下来吗?然后呢?”好像踩到高压线,周谧一下面色赤红,声嘶力竭:“像你一样当一辈子家庭妇女?!”

  汤培丽顷刻无声,惊愕地瞪圆了眼。

  这样中伤母亲非周谧本意,她懊悔至极,垂首掩面,低声乞求:“妈,我这段时间已经很难受了,我知道错了,当我求你,可不可以别再大呼小叫了。”

  “你不想难受那你脑子放清楚点啊,说怀就怀,说打就打,伤的是谁啊?”汤培丽不甘示弱,继续喋喋不休:“除了伤到你自己还能伤到谁?这么多天,我们一点不知情……”

  说着,中年女人也哽咽了:“我和你爸到底不能替你疼替你苦啊,你说还能伤到谁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