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哎呀，乖大宝，你爸爸回来了，想爸爸吧。”

  一般我一回来，洗一把脸和手，我就会去抱孩子，再累也想抱，好像打从第一天开始就上瘾了，一天不抱就难受。

  晚上我跟姜西躺在床上的时候，姜西对我说，“你明天回来的时候，给月嫂买一箱牛奶，今天都明着要了。”

  我说，“哦！这个月嫂怎么这样啊？开始觉得她人还挺好的。”

  姜西说，“这都是小事，只要她把孩子照顾好就行。”

  第二天早上我去超市给月嫂买了一箱牛奶回来，月嫂特别高兴地拿出来就喝了。

  结果又过了几天，我一回来，又听到她在跟姜西说闲话，我因为有时加班，有时不加班，所以，我回来的时间不固定，她大概也是没想到会那么巧，她两次说闲话我都听到了。

  “哎呀，姜西啊，你妈买的那个水果啊，都是市场上特价处理的，那都没营养了，你让小江买点好的苹果、香蕉、核桃回来吃吧，我在别人家，都没吃过那么差的水果，老人家就是抠抠嗖嗖的，年轻人不能学老人那么抠。”

  姜西语气没有情绪地说，“行，我知道了，明天我就让小江买回来。”

  那月嫂立刻笑哈哈地说，“哎呀，还是姜西你是明白人啊！年纪大的人都那样，我也能理解。”

  晚上躺到床上时，我有点不高兴地对姜西说，“这个月嫂越来越过分了。”

  姜西说，“我妈都被她气病了，老说我妈抠，买菜买水果，不买她喜欢吃的，最近也不帮我妈干活的，只管我和孩子的事了。”

  我说，“那怎么办？要换一个吗？”

  姜西说，“换一个太麻烦，新来的也不一定好，这个月嫂虽然事儿多，但目前为止，孩子她还照顾的挺好，所以，我打算再忍一忍，最好能忍到满月，她一走人，就清静了。”

  “行，我听你的！”

  这事就这样了，我们全家都在忍着月嫂。

  月嫂提的要求，我们都马上满足，深怕她对孩子有一点不好，庆幸的是，她照顾孩子还是可以的，至少过得去，我们就一直忍着她。

  也许就是我们全家这种隐忍的性格，令她在我们家越发地肆无忌惮，以抱孩子为理由，她还时常指使我和我岳母干这干那，语气是那种以开玩笑的形式不客气，我们也都忍她了，只当为了孩子好。

  大概在姜西还差一星期满月的时候，有一天公司员工聚餐，我因为想回家看孩子，就没去参加聚餐，中午回的家，结果又听到了她跟姜西的谈话。

  “哎呀姜西啊，我真的理解不了，就你这小模样儿，就你这一身的才华，你找什么样的找不到啊，我认识的那些小姑娘，没有才华，没你好看，全都嫁给大款、富豪了，人家坐月子，那都请好几个保姆，请的都是一个月一万元的月嫂，你嫁给江东真是太亏了，你这辈子得多辛苦啊，你还跟他一起赚钱买房子，你可真够傻的啊，我都没见过你这么傻的丫头。”

  月嫂那口气，完全是感觉对自己女儿一般恨铁不成钢的语气。

  她会这么了解我们家的事，也怪姜西妈妈那个人爱聊天，月嫂刚来的时候，我们全家都特别感谢她把孩子带的好，她妈妈就把月嫂当好姐妹一样，什么话都跟她说了，结果……

  这一次，姜西妈妈有点不高兴了，她对月嫂说，“我们家女婿脾气很好的，因为学历高，所以素质和修养都好，工资也不低，而且it行业很有前途的，未来一片大好，那文化低的人啊，素质就是不行……”。

  姜西妈妈这话其实也是暗讽月嫂学历低，月嫂是小学毕业。

  结果那月嫂好像也没听出来姜西妈妈的暗讽，依然情绪高涨地说，“哎呀老姐姐，你可说错了，什么学历不学历的，能赚到钱就是好的，学历那些都是虚的，要说有钱，那还是做生意来得快，我之前干活的有两家都是开三星级大酒店的，一天就能收入四五万，还有个是当官的，我认识那个叫小红的女孩，二十三岁嫁了一个四十六的离婚老男人，这个老男人是干部，人家女孩全家都被老男人弄到机关里工作去了，什么学历不学历的，一句话的事，所以说啊，有关系，就能有好工作，就能赚到大钱。”

  月嫂的这番话，我们全家都不爱听，虽然她说得也是事实，但是对于那种人的生活，我们不羡慕。

  我进门之后，月嫂又是一阵尴尬，不过她大概存着侥幸的心里，觉得我没听到，姜西和她妈妈也没吭声，这事就过去了。

  晚上的时候，姜西问我，“你的年假是不是可以在这个时候请？”

  我这回也算聪明了一把，她一问，我便知道她什么意思了，我立刻给领导发邮件，说想请年假。

  因为公司最近业务不忙，领导很快批了我的年假，所以，我可以在家休息一星期。

  当确认我拿到年假允许的时候，姜西便给月嫂的公司打了个电话，意思是，她要退掉月嫂。

  当月嫂接完公司的电话之后，一脸不敢置信外加受伤的表情说，“姜西，你怎么把我给退了呢？我觉得咱娘们处得挺好的啊！你太令我意外了？”

  我以为姜西得着机会了，还不得死劲儿怼一顿月嫂，结果姜西只是一脸平静地微笑着说，“大姐，我没觉得你不好啊，你帮我把孩子带的很好，这一点我特别感谢你，但是吧……真的很对不起，主要是我们家经济实在是困难，我妈妈身体又不好，有点钱还得给她买药吃，你的月嫂费四千元，我们家已经很勉强才能付得起了，再加上买牛奶啊，买好水果的钱啊，我们真的是负担不起了，现在只希望能少用一天是一天了，真的很不好意思，希望大姐你能理解我们，我们真的是因为穷啊！”

  姜西在她面前一顿可怜巴巴地哭穷，好像把她所有想说的话都给堵回去了，奶是她要买的，好水果也是她要的，现在她没有理由再说废话。

  她眼圈红了，看着姜西说，“你看这还有一星期就满一个月了，你能不能再让我干一星期，我们月嫂是有积分制度的，你退了我，我的工资就得降级，奶啊，水果啊，我都不要了，行吗？”

  姜西说，“真的不好意思大姐，我妈妈最近身体不舒服，又去医院开了上千块钱的药品，我妈也没有医保，所以我们手上的钱不够付给你的了”。

  她看着姜西真的是一脸无奈的表情，她便相信了姜西说得话。

  “那好吧，我走了，那……我知道我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，你别向公司投诉我行吗？”

  这一刻的月嫂已经没有了气焰，她自己干过什么好事，她心里还是很清楚的。

  姜西马上态度特别谦和地说，“这一点你放心好了，我很感谢你的，怎么会投诉你呢，小错谁都会有的嘛，我不会计较的。”

  “那就好，那就好，咳！姜西啊，你也是个苦命的孩子，我走了之后，你要注意照顾自己的身体哈，不到四十二天，你不能干活哈，不能开冰箱哈！”

  “好的，我知道了大姐！谢谢你啊！”

  也不知道这月嫂是真心关心姜西，还是临走了怕姜西投诉，总之，她和姜西都表现得难舍难分的。

  等她走了之后，我问姜西，“我们要投诉她吗？”

  姜西摇摇头说，“对这种人不要做得太绝，安心送她走就行了，免得她报复我们。”

  我觉得姜西说得很有道理，一些小事，能忍就忍了，忍不了的，也要想个方法和平解决掉。

  就这样月嫂离开了，我放假全职在家陪老婆孩子了。

  我岳母不抱孩子，光给我们做点饭，身体还可以，那我就专门抱孩子，姜西休息，这样，一星期过得也是很舒畅的。

  我特别喜欢抱孩子，只要她一醒来，我就想抱她，她睁着一双亮亮长长的眼睛与我对视。

  姜西妈妈说，“小江，她没哭的时候，你不要老是抱她，抱习惯了她就不自己躺着玩了，你老得抱她。”

  我心里开心，不以为然地说，“我喜欢抱，没事抱着玩儿呗。”

  姜西妈妈气得想拿铲子削我，“你在家时你抱着，你要是不在家呢，谁抱？还不得我和姜西抱啊，那孩子那么沉，我们抱一会儿就累得够呛。”

  姜西见我喜欢抱孩子，她看着高兴，便笑着对她妈妈说，“妈你就别说江东了，他好不容易休假，你就让他抱个够呗，等他抱累了就不抱了。”

  姜西妈妈气得怒吼，“不听老人言，吃亏在眼前。”

  而后她转身去做饭了，而我，就抱着孩子在屋里转悠啊，转悠啊，然后我就看见小孩儿好像总是看着我笑，我感觉她好像知道我们喜欢她，她就露出一脸幸福的样子。

  这样的日子很快过去了，姜西也满月了，我去上班了。

  每天下班之后还是照样抱孩子，只是，孩子一天天长大，一个月后，已经从九斤左右长到了十二斤左右，两个月后，已经长到了十四斤左右，三个月的时候，就已经十六斤了。

  然后，我对喜欢抱孩子的这个习惯呢，渐渐开始减弱了。

  有一天，我回来看到孩子躺在她的小床里，我就走过去对她吹吹口哨，逗逗她，真可爱，真好玩，胖嘟嘟的。

  我看到孩子向我伸手，那意思是想要我抱，我就对她说，“宝贝闺女，你自己好好玩吧，爸爸去忙了啊！”

  我说着转身就跑，看一眼解了我的相思之苦就行了，我现在一点也不想抱她了，因为我抱她抱的手腕已经疼了一个星期了。

  姜西妈妈马上说，“唉，江东，你跑什么啊，你不是喜欢抱吗？赶紧把她抱起来，你不抱她，她肯定是要哭的啊！你都抱得惯惯的，白天都是我们抱的，累死了，你回来了还不赶紧抱。”

  我岳母话还没说完呢，那孩子好像能听懂她的话似的，见我走开了，立刻就咧着嘴巴哭。

  我怎么能忍心让她哭呢，赶紧忍着手腕疼，把她抱起来，然后她立刻冲我露出一个咧着大嘴巴地笑，而且还笑得“咯咯”的。

  我就……那个……

  我觉得我这辈子都得是女儿奴了。

  只是，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，她越来越大，想法越来越多，小时候只是抱在怀里就行，三个月的时候，这种简单的操作已经满足不了她了。

  坐着抱她，肯定是不行的，她喜欢你偏竖着一点抱着她，但她还小，没到六个月，不能完全竖起来，所以，你要掌握好一个角度，这手臂就已经很累了，十六斤啊，抱五分钟没什么，抱五十分钟立刻就显出来了。

  除此之外，你还得走着、颠着，你还得去不同的房间给她看不同的风景，一个房间的风景看腻歪了，她就会蹙着眉头哭。

  她喜欢照镜子，我经常抱着她站在镜子前，从一开始站着不动，到后来她会以“嗯嗯”来提要求，你得不同位置，全方位换角度给她照镜子，还得配合悠和颠儿，不然她就一个字，“哭”！

  你不想让她哭，就得满足她的所有要求，所以，我跟姜西那一阵子，真的是被她搞得筋疲力尽，但这还都是轻的。

  最最让我们受不了的是，小孩子睡觉时间颠倒了，白天呼呼大睡，晚上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，要求我跟姜西为她做以上那些事。

  连续三天没日没夜的熬着之后，我跟姜西都受不了了。

  姜西来脾气了，看着孩子臭骂了一顿，“你这个小东西，怎么那么不是个东西。”

  我都被她骂乐了，“谁叫你给她取名叫江东西啊！”

  姜西一脸愤怒地冲向我，“我给她取名东西，她应该是个东西啊！不应该不是个东西啊！”

  我笑着说，“她本来就不是个东西。”

  “太不是东西了！”姜西气地掐腰。

  结果，也不知道孩子是听明白了还是怎么了，冲着她妈妈“咯咯咯”地笑，这要是白天，大家一定都会很开心，结果这是夜里十一点，我跟姜西都困了，我第二天还要上班，所以，我们俩都笑不出来了。

  姜西瞪着孩子说，“我听人说外国人带孩子，都是让孩子哭，等孩子哭累了，这个毛病就能扳过来了，我们也试试吧。”

  现在只要是不让我抱孩子，孩子能不哭，什么方法我都愿意尝试。

  于是，当孩子伸出小手的时候，我们俩就眼睁睁看着她，谁也不抱，结果，那小家伙，开始还一脸讨好地笑，很快感觉我们不会抱她以后，她就立刻裂开大嘴哭起来了。

  一开始哭，我们就看着她哭，我也以为，她哭一会儿，没人理她，哭累了，她也就不会哭了呗，结果，我们真是太小看我家大闺女了。

  她看着我和她妈妈，越哭声音越大，眼泪“哗哗”地流，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。

  后来她不看我了，就光瞪着她妈妈哭，越哭越死劲儿，哭出了一种撕心裂肺的感觉，而且不带停歇的，一直哭，一直哭……

  我有点不忍心了，心都被她哭得揪着了，我想上前去把她抱起来，结果姜西伸手拦住了我。

  “先别抱，我看网上说，一般小孩最多哭五分钟，她知道哭没用，就不会哭了。”

  她拦着我，我就听她的了。结果，宝贝是看出她妈妈拦我抱她了，马上哭声突然尖锐、拔高，震撼着我的心尖啊！

  姜西掐着表呢，五分钟过了，然而，她的哭声并没有停止，十分钟过去了，她的哭声是小了，但不是她愿意小的，而是她之前太用力哭，她的嗓子已经哭劈了。

  原本是“哇哇”的哭声，现在变成“嗯……嗯……嗯……”沙哑不已的哭声了，听起来特别揪心和可怜，但……并没有要停止的意思，并且她一双小手紧紧攥着拳头，浑身使劲儿而颤抖着，拼命地瞪着她妈妈哭……

  那意思就好像是在说：你不抱我，休想让我停止哭，我给你哭到天荒地老！来刚啊！我怕你们啊！

  我，“……”我的心都快被她给哭碎了，但同时，我也有点气得想打她屁股，这孩子，怎么这么刚啊！还有点女孩儿样吗？